宇宙这么大,科学家想什么?

毎次被媒体或别人称赞,我就很难过;我觉得自己是很普通的老师,很平凡的家长,和「好」字沾不上边,我尤其不能算是个好学生。我中学时,曾因为「打老师,对师长不敬」,差点被学校开除。

我的故乡在彰化芬园,八卦山东边,浊水溪以北。我们家世代都种田,我是标准的「农家子弟」。我祖父不识字,不会写自己的名字。妈妈常跟我说,我因为小时候打错针,所以特别笨。在日本统治殖民时期,流行一种叫作「黑葡萄」的营养针,后来被怀疑打了会影响智力发展,就成了禁药。我小时候常生病,妈妈让我打过那种针;我每次惹了麻烦,妈妈就会感叹:「唉呀,当初打针打坏了。」

课堂充满疑问

我的弟弟、妹妹功课都很好,只有我成绩一直不大好;在我们那个时代,不会读书是件很痛苦的事情;考试考不好被体罚,是家常便饭。我的手上有个疤,就是考不好,被老师打到皮肤绽开、鲜血直流的痕迹;挨打不只身体痛,让父母蒙羞,心里也不好受。那时的我,挨打后常觉得既委屈又疑惑,忍不住问老师:「功课不好,应该是脑袋要加油,双手和屁股都是无辜的,打了也不可能让功课变好;既然没有效果,老师又何必打我呢?」

老师听了我的问题很不高兴,他说:「老师打你是为你好,希望你功课能够进步,你不反省还顶嘴,太不应该了!」老师就此觉得我是个专爱惹麻烦的坏孩子。其实我很喜欢读书,只是我喜欢读的,考试不考;考试的范围,我读了就忘,好比英文课本,封面一阖上,读到的东西就全忘了。老师上课讲的东西,我也不太懂;国文课本里的之乎者也有什么意义?三角函数sin、cos听起来像「老鹰抓着三只小鸡」,是无法理解的谜团。

有天上化学课,老师提到波义耳定律:「在恒温下,气体的压力与体积成反比」,我忍不住举手问老师:「波义耳是谁?」

老师回答我:「波义耳是谁不是很重要,记牢公式P乘V等于K比较重要。」我想老师大概没弄懂我的问题,所以我向老师解释:「波义耳写下PV=K这个公式,一定不是为了要出联考考题刁难我;他发现这个定理,是希望解决什么样的问题呢?」我的问题还没说完,老师脸色就垮下来,他觉得我挑衅,需要被修理一顿才能静心学习,就动手打我。

难忘满腹委屈

早年台湾学校中的体罚,六七十岁的人大概都还记得。当时,许多教师认为,体罚可以让学生产生畏惧,努力学习、改正行为。所以,对老师的「肢体攻击」,我是认命的,只是下意识想挡住老师落在我身上的拳头;偏偏我个头大,使力不知轻重,本能地一抬手,就把老师推开了;老师先是错愕,之后变为生气,说我上课捣蛋,不但不反省,还对老师施以暴力,要我到教官室报到;教官把我送回家,交代我之后都不用再去学校了;当时,在彰化糖厂上班的爸爸,和在台湾银行工作的妈妈,一听到我在学校闹了这么大的事,马上就从办公室赶回家,带我到老师家里去,还要我向老师下跪、认错,求老师再给我一个机会。

老师很沉痛地不让我跪,他说,他对我绝望了,要父母带我回家「自行管教」。在退学单的理由栏里,老师填了八个字:「侮辱师长,杀鸡儆猴」。这八个字像是很深的烙印,刻在我心里。从此,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只被杀的鸡,会被退学,是因为老师要用我这只鸡去吓那些更皮的猴子,而不是我真的该被退学,我觉得不公平,又觉得委屈,但实在不知道该请谁为我主持公道。

正一筹莫展时,妈妈听说学校有位谭教官,待学生非常好,很有教育爱,就请他帮忙。谭教官不认识我,但他认为学生一犯错就被退学,「不教而杀」的处罚太过严厉,所以为我争取「留校察看」。为了让我确实认错,也让其他同学知道忤逆师长绝不可取,所以安排我在全校同学面前,接受校长训话。

两大意外收获

当时的情景,我永远不会忘记;那时代,放学前会举行全校降旗典礼。我在全校师生前被叫上台,校长指着我,对大家说:「这个学生上课时侮辱师长,本来要让他退学;但念在他是初犯,不予追究,如果再犯,绝不宽容。」当时的校长是退伍军人,身材魁梧,为了达到警戒的目的,他又作勢打我,把我的帽子打飞了。

当时,我虽然只是个国二学生,但自尊心非常强烈,就算帽子被打掉了,但我还是高高抬着头,不愿意弯腰捡帽子,怕别人以为我低头是因为屈服或认罪;我在心里不断呐喊:我只是问了一句波义耳是谁,为什么就被当成坏学生?

站在升旗台上被校长骂的我,身体直直不敢动,眼睛只能盯着学校对面建国商专的建筑,以及不断往下落的夕阳;那一刻,我多么希望天地之间真能有位知晓一切的大主宰;如果祂存在,一定知道我是委屈、是被冤枉的。

但是,上帝那时并没有答应我的呼求,从天降临在学校操场上,洗刷我的冤屈。只有谭教官要我每天早一个小时到学校整理点名簿,放学后再留一个小时,整理点名簿后才能回家。

这件事,对我有两个影响。第—,我决定从此以后,在字校课堂上不再问老师问题。我决定,要靠自己的力量,找出波义耳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现了PV=K的公式,这个公式后来又解决了哪些问题。从长远来看,这也成了日后我写《科学大师的求学、恋爱与理念》的种子。

第二个影响,是让我对耶稣感到无比的亲近。「杀鸡儆猴」带给我的心理阴影太大了,所以当我听到传道人说,耶稣是「被杀的羔羊」,祂自己没有犯罪,却代替我们这些人担待了原本应受的责罚,我曾是「被杀的鸡」,觉得耶稣非常的亲切。我相信耶稣是为了那个曾在夕阳下、痛苦呐喊的少年作了「代罪羔羊」。

科学家发现任何公式,

绝不是为了留传后世,

成为刁难学生的考题;

他们想解决什么样的问题?

这些是要靠你主动去寻找答案。

文章来源:张文亮《宇宙那么大,你就是奇迹》,校园书房出版社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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