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元的感动

学校刚毕业，第一次当代课老师的感觉既新鲜又期待。我分发到了苗栗的一个小乡村。父亲常告诫：‘教育如植树，树要长得高大又健康，种子(遗传)当然是第一要素之外，从秧苗开始时的照顾就要有相当的耐心及用心，而施肥也重要；身为教育者示范给小孩的言行，就是最佳的肥料。当然，如果自己不能身体力行，小孩就有样学样。’ 
谨记父亲的训示，带着一颗忐忑的心情战战兢兢地准备每一堂课。很快地一个月过去了，四年一班所有的二十五位学生的家庭背景已泰半清楚，我也希望利用最短的时间赶快认识全部的家长，唯独剩下几位电话再怎么联络也找不到人。 
为了对这一群学生多一点了解，有一天我出了二个题目测试全班同学的反应。第一个题目是：‘如果你得到了这一张奖状时高不高兴呢？’那是一张镶着漂亮木框的奖状。结果，班上二十五位同学全部举手。接着我拿了一张稍微陈旧但不至于泛黄，而且尚未框边的奖状询问班上同学，最后只有半数的学生举手。紧接着我又拿出了一张被对折又对折的老旧奖状出来询问同学时，全班只剩下‘阿旺’举手。
当他高举手臂时全班同学一阵哗然，于是我好奇的想问他为什么得到这张奖状时依然能值得他高兴？他神采奕奕地回答：‘老师，我的功课不好，也从来不曾上过任何才艺辅导，所以我从未得过奖状，因此不论我得到什么奖状，我都要送给母亲！’顿时，我心中涌起一阵感动。后来经过校长的说明，得知‘阿旺’在出世后不久父亲即因为犯案入狱，而母亲几乎已经到了无法独立抚养小孩的地步，目前正与校长洽谈将他送孤儿院的计划。 我换了第二个问题：‘谁愿意帮我做一件事，但有可能付你一些酬劳。’结果，班上二十五位同学全部举手。接着我又说：‘帮我做这件事可能很累，但酬劳可能也很少，还有谁愿意呢？请说实话。’这个时候有九位学生举手。最后我又说：‘帮我做这件事可能很累，但酬劳只有十元，还有谁愿意？’这个时候全班为这仅有的十元酬劳嗤之以鼻并发出笑声，此时只有‘阿旺’认真的举起手说：‘我愿意！’他此举又勾起我的好奇，于是我顺势询问：‘为什么十元你也愿意，而这十元你要怎么花呢？’他毫不犹豫的说：‘只要是老师的忙我都愿意帮，如果我得到这十元，我会买十元的面包拿回去给妈妈吃，她常把东西分给我吃，自己却是饿肚子！’ 
我不禁为这个十元故事，强忍着泪水上完这一堂课。最后我语重心长的告诫四年一班的全班同学：‘奖状；代表着一种荣誉，不论是再精美的框边或是已经对折又泛黄的状纸，其实都意味着你曾经付出，也曾经挥汗收割，所以〝全力以赴〞这是运动精神，也是大家毕生要学习的课题。而十元的币值虽然微薄，但是用到最有意义的事情上面就会变得相当有价值了。’ 
这一番话，换来全班的鸦雀无声，其实我的内心是在呐喊的！记得学生时期初登山时，常对着群山呼喊，等着听回音。有一次正在高喊，一位老前辈却说：‘别浪费力气。真正登到最高峰，是没有回音的。’我很担心面对这一群学生时，如同我自高山向着山谷呐喊一般，然而不管有没有回响，我都要向着父亲说：‘爸爸，谢谢你，我好幸福呢……。’